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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流量明星(*)的诞生

本文主要描写近未来偶像的情况,文中明星名叫(*),即程序里的通配符。 
明星(*)并不存在也没有原型,不接受对号入座。

1. 脸

“我在这团队里只是个螺丝钉。”这个疲惫的男人蹲在地上捧着热干面呲溜呲溜猛吃,光看背影更像街边的民工。“其实有我没我都一样。”他的脸无懈可击,就连又饿又累的状态下,都保持着日常营业的微笑。 
“你笑是真的开心吗?” 
“当然不是啦,习惯了。笑的时候嘴角翘起的角度,微表情,小动作,全都是你们程序员大数据分析过的。我只要照着演就行了。”这声音太糙了,跟电视温柔帅气的男神音不太一样。 
“那么所有社交网络。。。” 
“那是另一个团队负责,我也不太认识,就是偶尔需要表演的时候通通气,需要自拍的时候他们会给我写需求,角度,表情,背景,手里拿啥都清清楚楚。我给照片就行了。另外现在科技发达了连照片都不用我自己拍,他们好像会用点什么。。。人工智能自动生成?” 
“嗯嗯,深度机器学习提取你的面部特征,然后自动生成照片。” 
“是呀,所以就更省事了。” 
“上节目时候那些话。” 
“都是团队写的啦,也是经过什么大数据分析的,比如要在不同三观之间走钢丝,表达出即宽容又正面,即可爱又帅气的形象啦,就是看着说了很多其实啥都没说,最后符合几乎所有人的三观。” 
“你现在的声音也跟节目里的不太一样。”这的声音实在太糙了,基本是公鸭嗓。 
“节目上的声音不是我的,有个配音演员配了我所有公众场合说的话,我只要对口型就行了。也就是你们看到所有视频里,声音都是换过的。” 
“会不会露馅呢?比如粉丝直接听到你的声音,跟节目上不一样。” 
“不会啦。只要现场有粉丝,我说话也尽量往那配音演员的声线靠,所以粉丝现场听到我的声音也不会觉得太奇怪。而且粉丝有机会见到我,主要看脸啦,还听什么声音。” 
“说到脸,关于面部表情控制,你有什么经验吗?” 
“首先要练习,也就是在家对着镜子猛练表情控制。然后就是根据你们数据分析的结果揣摩粉丝需要的表情反映。最后在遇到特定情境的时候,一定要反应快,给出合适的表情反馈。比如某个明星拍我了一下,要想到粉丝希望我有什么反映,如果这个明星刚好跟我正炒CP,那么我就要做出20%娇羞,再加上80%爽朗。如果爽朗太多,就太直了,没有给CP粉留暧昧空间,如果娇羞过多就太娘了,会引起女友粉的反感。” 
他又细细说各种常见情景突发情景的应对措施,我拿着本子记下来,真是相当实用的干货了。 
“每天,大数据分析组都会给我最新的指导策略,根据我每次公共露面,粉丝们的反馈,指导下一步的表情管理和动作管理,多数时候都要走钢丝,来达到最大的吸粉率。但是光靠指导策略也不行,很多时候还是要靠自己思考和发挥的,总之。。。总之。。。咳咳咳。。。”他好像被热干面里的花生卡到了,咳嗽了半天才咳出来,喘了会儿气又加了一句:“其实挺难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 
“那为什么觉得自己像螺丝钉呢?外面那么多女孩都喜欢你的脸。” 
“唉,我也只有脸了,离了团队什么都做不了,而且想出名想挣钱的人那么多,比我漂亮也比我年轻比我努力的小孩也很多。该怎么转型,要不要跟公司建议一下换换路线,或者钱攒够了,去干点别的。不过合同期不想这些了,好好工作吧。”说完他就放下吃完的热干面,起身深吸一口气,轻轻拍打自己的脸,舒缓已经笑僵硬的面部肌肉,再转身已经是无懈可击的顶级流量人偶了,老实说,还是蹲着吃饭的时候比较像人,只可惜这个造型不挣钱。

2. 声

“L总给我打招呼了,你想了解点啥?”电话里那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拖着一点长音,非常华丽的声线,一般的比喻是耳朵要怀孕。事实上电话那头是一个忧郁的胖子,只是声音好听。 
“就是给明星(*)配音一些事情。” 
“唉。。。稍等一下。”电话那头传过来小孩哭闹的声音,对面的人冲回去哄着小孩睡觉,用一般意义上的男神音哄娃睡觉,就像金镶玉杯装可乐,我都有点羡慕他家娃了。 
“你们家孩子多大了。” 
“刚满两个月吧,孩子妈就回去工作了,本来是可以休产假,但是她公司给下了最后通牒,再休就不用回来上班了。我爱人的事业心又重,赶紧回去工作。” 
“所以这些天你在家照顾娃。” 
“是呀,两家爸妈都年龄大了,我干CV工作时间又相对自由。” 
“真是不容易呀。” 
“还好一点吧,自打被明星(*)团队买断之后,收入也高了,而且也稳定了,如果说有什么难受的。。。大概是不能演其他角色了。只能演一个叫做(*)的明星。” 
“(*)有自己的戏吧,资源还挺好的,跟大导演合作过,他的所有影视作品也是你配的音,所以你还是有机会过戏瘾的吧。” 
“并不能呀。”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了欺负。“上一次(*)演了一个古代将军,被君王猜忌,最后惨遭下狱,他的好朋友去劝他。那一段我真的很喜欢,虽然整个剧很狗血,但是这一幕的感情复杂又有层次,好好配应该会很精彩吧。我就去揣摩当时那位将军的心理,思考他在那种情况下可能的语气,最后想着,那段戏里越冷静越节制,这个角色也就越美,越耐人寻味。” 
“可最后,不是照着这个方向配的呀,那片我看过,那段戏里你打鸡血的大吼大叫。” 
“不是我想大吼大叫,当时我跟导演说了这段剧配音的思路,导演也觉得这样可以,然而(*)演出来之后,完全不是冷静节制的样子,我只是个配音演员,也改变不了那个人的演技呀,别说我,导演也改变不了呀。所以我还想着尽量用声音往回找点补,让那段呈现一种癫狂绝望的感觉,这样也就不尴尬了。导演也同意了。结果。。。唉。。。”对面那人又叹了一口气。 
“结果呢?” 
“结果明星团队不同意了,他们综合考虑,认为配音的演技不应该超出演员太多,否则声音就不贴脸,会很违和。而我饰演的并不是戏里的将军,而是演这个将军的明星(*)。所以最后,我贴着明星(*)的表演把那段配出来了。” 
“明星团队还能影响导演。” 
“导演也只是打工仔,这世界上不是谁有钱听谁的吗?” 
“但是粉丝就没有更高的期待吗?她们一直吵着要让哥哥搞演艺事业,如果哥哥的声音演技好,哪怕不贴脸,她们也会高兴吧。” 
“明星团队跟我解释了理由,首先这帮小姑娘多数年龄小,很多人根本分辨不出来演技好坏,但是她们喜欢明星(*)这个人,如果配音不像明星(*),她们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有的粉丝能分辨出演技好坏,但她们对明星(*)演技的预期很低,如果演技太好了,超出她们的预期了,接着会提升她们对明星(*)的预期,要求明星(*)真的把演技磨炼好。团队的原话是:你也知道,明星(*)初中没毕业的教育水平,基本是个民工,你能指望他提高演技吗?” 
“所以还是挺无奈呀。不过演明星(*)也是在演戏吧。” 
“不太像,我给正常角色配音的时候,一般角色都会有自己核心的行为逻辑,有的人喜欢也有的人讨厌。但是明星(*)呢,基本上完全靠着粉丝的喜好来调整自己的人格,例如粉丝喜欢他炒CP的时候呢,就给他加一些娇羞的成分,粉丝想当他女友的时候呢,就给他加些爽朗,粉丝想当他妈的时候呢,就给他一些可爱,模仿小孩说话也就算了,还要模仿小猫学猫叫。。。虽然他已经快三十了。这样的东西不能称之为角色。”这位CV奶爸的脾气算是相当温和了,吐槽起来也是不惜余力。 
“所以演明星(*),让你完全感觉不到演戏的快乐?不能用业余时间配点别的东西,比如广播剧?” 
“当年跟明星(*)团队签合同的时候,他们买断了我的声音,也就是我在合同期只能给明星(*)配音,其他活都不能接,就连非商业广播剧,甚至在FM上念书都不可以。合同期满,也不能使用明星(*)的声线配音,必须把配音声线跟明星(*)拉开。” 
“不过你是专业配音演员吧,不止这一个声线吧。” 
“那当然,其实还能配妹子呢?”说着他的声音突然变带着点沙哑成年女性的声音:“你好,想喝这杯酒吗?”而后哈哈哈一笑,接着用冷酷男人的声音拒绝,而后他炫技的展示各种类型的声线,小孩子,少年,粗狂男人,阴柔男性声线。与其说是演技不如说是精神分裂,就像是脑子里集聚着多个人格,每次拉出一个人格说话就是完全不同的声音,而每种声音有不同音色和停顿乃至呼吸方式。 
“但是为什么没去呢?” 
“我们这行呢,签了买断合约之后,就被卡住脖子了。一旦出去配音被发现了,就是天价毁约金。” 
“换个ID也会被发现吗?” 
“有些粉丝听广播剧的,以前有个粉丝听出自己爱豆的声音跟某个CV有点像,但是她不相信爱豆声音是配的,就去举报CV抄袭模仿某爱豆的声线,那CV私自为爱发电事情爆了,他赔了毁约金,在圈子里彻底混不下去了。我老婆刚生完孩子,我不能冒这个险。下午明星(*)还有个见面会,抱歉,要挂了。”此人的声音明显很低落。紧接着电话那头,他怀里的小婴儿打了个奶嗝,于是他稍微开心的加了一句:“等合同期满,我家娃也大了,就能配点正常的角色了。” 
你家娃长大之后要上幼儿园,要上小学,要上初中,要上高中,还要高考上大学,每个台阶都靠着家长的钱和心力送上去。我只是心理想了一下,嘴上还是表达了祝福。

3. 形

此人是明星(*)的专属替身,正坐在外景地大石头上喝啤酒。他习武出身不爱说话,身形挺拔,面容硬朗,在人们还能欣赏武打片的时代,估计能靠着身手打出一片天空,而现在只能给明星(*)当替身。 
团队最开始是作为明星(*)的形体教练,后来发现此人武行出身,武打动作干净利落,身形跟明星(*)完全一样,面容又有几分相似,就请他做了专属替身,也就是一般的买断替,是明星(*)所有戏的专属替身,即是文替也是包括武替,后来为了轧戏,某些片子就连正面镜头也由他演出,再加上AI换脸。也就说表情和动作全是他,声音属于CV,只是套上了明星(*)的脸。这几部戏里,明星(*)的演技广受赞誉,吸了不少路人粉。 
“那部xxx剧,还有xxxxx电影,你演的真的挺好的。” 
“嗯。” 
我已经废了不少口舌,而对方依然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平静的喝酒。 
“你有没有想过做演员。” 
他还是稍微顿了一下,还是淡漠的说:“无所谓了。” 
“合同到期打算干什么?” 
“继续做替身,武替没有买断替挣得多。要是能找到活,还是继续做买断。” 
“将来呢?” 
“混几年,去武校当老师吧。”这人的声音总是很松散,他休息的时候,全身都松散慵懒,就像是大型猫科动物。 
“我觉得你演戏真的很好,尤其之前xxx最后那场打戏,特别帅。”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场戏,英雄和恶人同归于尽,镜头拉到远景是帅气的打斗,拉到面部特写,却是柔美俊朗的明星(*),挺违和的。若是眼前这张硬朗的脸去演XXX,若是这张硬朗的脸和恶人同归于尽,大概剧情效果会更好吧,只是不挣钱呀。 
“谢了。”此人还是笑了,放下啤酒,跳下石头,给我表演少林长拳,架势起来的瞬间,就像换了个人一般,周身仿佛拉满的弓弦般柔韧有力,几招过后,他抱拳离开,背影就像武侠小说里落魄的大侠。

4. 艺

明星(*)会在微博上发一些小幅水彩画,声称是自己画的。这些画非常可爱,题材以小动物小植物为主,很讨粉丝团体的喜爱。这些画为主题的复制品和明信片等衍生产品也是明星(*)的周边,价格非常贵又是限量版,能抢到画周边的粉丝在粉丝团体中就有了地位,所以又被称为粉丝团团票。有些有钱粉丝为了冲销量,甚至会买上几万张放家里。 
才艺不是为了挣钱,主要是给明星(*)多了一个爱画画的好名声。在他生病或者别的情况不能出来营业的时候,发一些画给自己抄点热度。 
团队还买通了艺术圈部分评论家,吹明星(*)的画,本来现代艺术的好坏就很难定义,抽水马桶都可以蕴含深刻含义,在这些艺评家的吹捧下,明星(*)成了冉冉升起的现代艺术新秀。 
可明星(*)太忙了,连磨炼演技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搞才艺了。即使真有点空闲时间,他更喜欢打斗地主。 
画画的人,是一个美院毕业的画家,此人主攻超现实油画以及装置艺术,这两个方向都非常非常烧钱,而他没有艺评家吹捧,画不出名卖不上钱,又不想画行画,只能靠着给明星(*)做枪手和辅导艺考生过活。 
“有闲搞创作很好了,好些同学还不如我呢。将来有钱了出名了,我可以把自己做枪手画的画买回来。” 
“就算是做枪手的画,也很喜欢吗?” 
“那当然啦。” 
此刻胡子拉碴衣着朴素的他坐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一间郊区城中村的简陋出租房里,背后巨大超现实油画表现恢弘又恐怖的梦境,巨画下面那些小又可爱的小幅水彩画则是童话世界里懵懵懂懂的小动物,分别属于他内心世界的两级。

5. 结论

“这些天你见了明星(*)的核心团队,你的结论是?”L总拱着坐在办公室里,而我的背后是一个黑布盖住的东西。 
“我的结论,可以不需要明星(*)这个人。明星(*)由‘脸’,‘声’,‘形’,‘才艺’和‘社交网络’,这五个零件拼凑出来的东西。‘声’,‘形’,‘才艺’和‘社交网络’也很重要,但粉丝会认为‘脸’就是明星(*)。如果‘脸’闹翻离开了,粉丝也会跟着离开。 
所以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明星(*)这个人,就连这张‘脸’,都可以替代呢?” 
我拉开背后的黑布,明星(*)的仿真机器人站了起来,它的眼神表情跟“脸”完全一样,而挺拔的身形则完全复制了演戏状态的武行替身。 
“您好。”它微微低头鞠躬,声音提取了CV华丽的音色特点,只是过于平淡缺乏感情。 
“不太像人呀。” 
“以目前AI和仿真机器人技术,这已经是成本所限的范围内最好的了。所以它并不是独立活动,而是有人控制的。”我按下按钮,它的动作完全与我同步,跟我一起抓头发,摸头,以及整理衣领,但是动作本身又做了微调,有明星(*)的细微特点。就好像明星(*)本人亦步亦趋的模仿我的动作。 
“您好,L总,我是(*)。”我说出这句话,而它同步重复着,CV的音色再加上我声音中自然的情绪,就像注入了灵魂。 
“所有跟粉丝见面的场景,都用它?” 
“是的,L总,而且他的声音提取了CV的特征,动作和姿态提取了明星(*)本人的细微特征,无论谁来操纵,在外人看来都是明星(*)。” 
“这样做,比起传统方式,似乎也看不出好处呀。机器人成本现在还非常高?” 
“主要是风险控制,现在这个版本的机器人只是原型系统,用了明星(*)的脸,下一个版本,就连脸和名字都是原创的,完全都属于贵公司。它不会死,不会解约,不会吸毒,也不会出轨嫖娼,没有绯闻,不会说错话,不会累,不会病,没有情绪,完全由我们控制,没有风险。 
而且‘脸’,‘声’,‘形’,‘才艺’和‘社交网络’所有零部件都可以更换。 
红利期过了不挣钱了,我们可以修改形象,声音和姿态参数,让它成为下一个明星。 
如果是人的话,就算是只是碎片拼凑的明星,粉丝也永远跟着‘脸’走,风险太高。” 
“可以先让它替代明星(*)试几场粉丝见面会。” 
“是的,L总。” 
“这东西能用来拍戏吗?” 
“它用来应付粉丝和综艺够用。如果希望明星(*)走演技派人设,还是建议演戏的时候用专业演员来操纵它。记得以前不选择演技派明星,是因为演技派大多有独立思维,难控制。但现在没这个顾虑了。” 
“也就是找演技好的专门操纵它演戏。” 
“是的,L总。” 
“其他公司也会开发类似的系统吧。” 
“从无到有研发的话,有挺高的技术门槛。而且我们可以做几个偶像,完成系统优化,再卖偶像系统给小公司,赚更高一层的钱。” 
“如果其他IT业大鳄插手呢?” 
“我们团队十年前就已经开始AI机器人方向的专利布局,在几个国家申请了大量AI偶像系统的技术专利,如果其他公司开发偶像系统,肯定绕不开这些专利,要么交专利费,要么被法务告到死。” 
“跟你们老牌IT公司合作就是省心呀。” 
“谢谢,L总。”我低头鞠躬,一旁的仿真机器人完美的拷贝了我的动作。

我所在的IT公司早在若干年前开始渗透偶像产业,最开始用大数据分析的技术来预测粉丝喜好,舆论走向,更深一层的渗透便是使用AI机器人取代真人明星。而我是AI技术方向的螺丝钉,L总则是偶像产业的执行者本质也是螺丝钉,技术背后深不可测资本媾和也许在更早就开始了。

6. 尾声

离开L总,已经十一点了,在地铁上,我十三岁侄女发来一条消息,上面是一个购物车的截图,里面的商品是明星(*)代言的商品,只是包装上印了一个大头,就比同价值商品贵了两倍,专门割粉丝税,一般人根本不会买。 
“爸爸不给钱了。” 
“你这个学期怎样?现在作业写完了吗?我记得你妈说英语还是跟不上。” 
“哥哥,需要我。要是冲销量过不了线,他可能会被公司抛弃。” 
就在刚刚L总已经抛弃明星(*)了,准确点说是放弃以人来打造明星的模式,虽然粉丝们可能看不出真人和AI区别。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明星(*)。主要是脸好看?” 
“脸只是开始喜欢呢,其实后面主要就是被他的神秘,有趣,才华吸引了。” 
“他声音特别好听,唱歌其实普通,主要是平常说话的声音,就像王子一样。”那是一个胖子CV的声音,我前几天才跟这位王子音通过电话呢。 
“还有呢?” 
“演技也很好,尤其是武戏,打斗特别帅,据说还不用替身。尤其XXX里的打戏,真是太帅了,平时一定很努力吧。”那是一个武行替身的动作,那人习武十几年了,自幼练出的童子功。 
“其他方面呢?” 
“最喜欢的点,还是他的画画,虽然在weibo上不太爱说话,但是每张画,都能表达他那么可爱那么可爱的内心,就像来自外太空的小王子。”那是一个画家的画,他现在住在城中村,靠着培训艺考生过活。 
“你之前喜欢画画吧,我送你去画室学画画吧。我认识一个老师画水彩,画的非常好。” 
“周末要去补习班。”侄女发了一个明星(*)吐舌头的无奈表情:“总之他真的很可爱,特别可爱。可是最近网上总是有人在黑他,现在他在公司的地位不稳,正需要我们冲销量,舅舅,我跟你借点钱好不好,有了压岁钱我会还你的。哥哥他真的很好。” 
我在输入框里输入: 
其实声音,演技,才艺都不是他的,他本人只有这一张脸了,如果你见过他蹲在地上吃热干面的样子,可能也会喜欢他吧,不是喜欢一个偶像,而是喜欢一个有上进心的普通人。 
那个CV天天在家抱孩子,你听到他用男神音哄孩子,会觉得那声音更好听了。 
那个武行替身除了武艺高强之外,还是个无师自通的演技天才,虽然一直做武行,你哥哥疯狂轧戏那段时间,正面文戏也是他来的,演的相当棒了,然后AI换脸就变成明星(*)的演技。 
那个画家胡子拉碴貌不惊人,四十了还是傻乎乎的样子,但是你看到他工作室里那些大幅的油画,会看到一个丰富魔幻的世界,可爱的水彩画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这些真实存在的人都很可爱,资本把他们最可爱的部分割下,来拼到明星(*)身上,让你喜欢上他。 
他不是你的哥哥,连活生生的人都不是,只是碎片拼凑的傀儡。
 
我输了这么长一段的话,却迟迟按不下发送键,我和L总签有保密协议。粉丝们由衷相信公司创造出来的明星(*),打碎她们的幻想,我也要付高额的毁约金。 
我翻了翻还没还完的分期付款账单,最后还是删了整段话。 
“你要是好好学英语,下周期中考试英语及格,我就把这东西买了。好不好?” 
“真的?”女孩爆出一连串的小表情,全是明星(*)的各种糟心的卖萌造型,像什么吐舌头,微笑,摸头,这类卖萌表情图片我用机器学习都能提取出特征值,给她们量产。 
“嗯,英语及格。” 
“我回去写作业了,说好啦。” 
“说到做到。也别写太晚了,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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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尾声的尾声

回到家里,我小心洗漱完躺到床上,妻子醒了,她睡觉一直很轻。 
“顺利吗?”她翻身问道。 
“合作提案通过了。”我默默钻进被窝里,摸到妻子温暖细嫩的手。 
“早点睡吧。” 
“还是不要孩子比较好。”我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怎么了?今天有不开心的事情吗?妻子摸到我的肩膀。 
“只是想通了,如果我们的生了孩子,将来也会是韭菜吧,被人一茬一茬的收割,不仅割钱,还会割时间和精力甚至创造力。而我司将来可能会一款非常锋利的镰刀,别说小孩子了,可能很多大人都要中招。” 
“是你做的AI偶像吗?只有女孩会中招吧。” 
“我司另一个小组搞了专供男孩的AI女团项目。人只要还有欲望,渴望温暖渴望幸福,就永远有专属的镰刀。。。” 
“嗯,我能理解了。只是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我生不了小孩,对不起,我没有这个功能。” 
我转过头,摸了妻子温柔的面容。是呀,我的妻子是AI女友,她可以跟我交流,对事情有自己的见解,也可以抱着入睡,可她不会生孩子,她也没有真正的灵魂,她只是一串代码和机器人的结合体,是收割孤独男人的镰刀,贵如一套房子,要分期付款才买得起。 
我抱着,将头埋在她柔软的发丝:“我不希望自己的小孩,将来即是韭菜,又是做镰刀的人,而获利者永远是高不可攀的资本。我希望这个收割链条,就在我们这代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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